【編者按】趙榮?。?916—1996),安徽太湖人。1930—1934年在北京師大附中學習。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、教育家,程派藝術傳人,對繼承、發(fā)展和弘揚程派表演藝術發(fā)揮了重要的作用。
1916年趙榮琛出生在安徽太湖的一個書香門第之家。祖上四代人中,代代有人中進士,并憑其學問在清朝翰林院供職。自幼趙榮琛就受到了良好的傳統(tǒng)文化教育。
20世紀20年代,他隨全家到京定居。1930年他考上了北平師大附中,上學期間成績優(yōu)秀。
30年代初期是京?。ó敃r稱為國?。┑亩κr期。不少杰出的京劇表演藝術家,如梅蘭芳等四大名旦,馬連良等四大須生,正值壯年,表演藝術處于巔峰。連臺的精彩絕倫的演出,帶動了一大批業(yè)余的愛好者深深地沉醉在京劇當中。在母親和姐姐的影響下,趙榮琛對京劇產(chǎn)生了濃厚的興趣,尤其對程派藝術“愛之深、迷之狂”。
1932年,趙榮琛和他的五個戲友,在校學生會文化部下面組織了一個國劇社,得到了校領導、學生會以及部分老師的大力支持。各年級愛好京劇的學長師弟紛紛入社。
趙榮琛他們六個發(fā)起者是國劇社的核心,結(jié)義為異姓兄弟。依年齡順序,大哥是楊蓮生(聯(lián)升),精于言(菊朋)派老生。二哥張憲昌,攻青衣(飾演中青年婦女,以唱功為主)。三哥曾世駿是多面手,既拉得一手連行家都非常佩服的好胡琴,又精于鑼鼓經(jīng)。四哥是周萬明(昀),攻老生。五弟彭國慶,攻余派老生。六弟就是趙榮琛。
兄弟六人集資,為國劇社購買了全套的京劇音響樂器設備——京胡、二胡、月琴、單皮、鐃鈸、小鑼、大鑼、檀板、堂鼓等等。為了使國劇社正規(guī)化,讓大家真正懂得京劇的奧妙和規(guī)矩,他們每月還公攤12元法幣作為報酬,請來專業(yè)演員做教師。
每周六的下午,國劇社有響排(有樂器伴奏的排練活動)。不但排演一些唱腔選段,而且還要排兩三出整戲,如《坐宮》、《汾河灣》、《二進宮》等。曾世駿司鼓(在京劇伴奏隊中,相當于指揮),大家敲鑼拉琴,熱鬧非凡。雖然聲音太響亮,搞得其他課余活動社沒法安生,但學校還是支持劇社活動,只不過把地點給遷移到了遠離其他教室的手工教室(大操場的西北角)。
趙榮琛在劇社里主要是拉京胡或者二胡給大家伴奏。他的那把京胡就掛在本班教室的后墻上。下課沒事時,同學圍著他,聽他邊拉邊唱。低一屆的李德倫仿照著趙師兄,在自己班的教室后面也掛了把京胡,他沒事時也拉一拉。
國劇社第一次登臺彩唱——穿著行頭(戲服)演唱,是代表師大附中在北平師范大學的校慶上演出《武家坡》。戲中的王寶釧由老二張憲昌飾演,薛平貴由老四周萬明、老大楊蓮生分別飾演。前半場戲,老三曾世駿拉京胡,趙榮琛拉二胡;后半場戲,哥倆換把手,趙榮琛拉京胡,曾世駿拉二胡。這次演出,無論是演唱還是伴奏,都贏得了許多彩聲(叫好聲)。此后,哥六個排練、演出的情趣更加高漲了。
1934年山東省立劇院到北平來招生。出于少年人的沖動、為自身演藝水平求得認可,剛上高中的趙榮琛偷偷地報了考。他嗓音清純靚麗,扮相明朗俊美;談吐氣質(zhì)出眾;正規(guī)文化課、音樂課所學扎實,對劇情、唱腔、身段設計的領悟能力強;更有刻苦拉琴的底子和票戲的經(jīng)驗。趙榮琛參加考試,哪有考不中的道理呢?
一旦考上了劇院,趙榮琛突然感覺到,自己制造了一個極其困窘的人生境地——自己必須迅速地在非此即彼、格格不入的兩條人生道路中做出艱難的選擇。一條道路,像他的哥哥姐姐和絕大多數(shù)同學一樣,繼續(xù)以優(yōu)異的成績留在附中讀高中,憑借無虞的家資上大學、出國深造,從而學有專長,光宗耀祖,想過癮就偶爾票票戲——這樣的人生道路是順理成章的、平坦的,家庭依舊是安詳而和睦的。另一條道路,偷偷地離開家庭,讓母親、姐姐們牽腸掛肚,在那個把演員謔稱為戲子、看作是下九流的社會里,讓家庭從此蒙受閑言碎語和鄙視的目光,而自己輾轉(zhuǎn)異鄉(xiāng)、日復一日地忍受那抽骨洗髓般的艱苦訓練——這樣的人生道路是坎坷且前途不定的,它讓家庭動蕩而分裂。
趙榮琛把這兩條人生道路都想得很清楚,但是難于抉擇。每條道路中都包含著難以割舍的情與愛,每條道路又都迫使自己必須忍痛去割舍。他必須先捋清自己的思緒:媽媽姐姐不是也酷愛國劇嗎?她們不也欽佩那些老板(出色的演員)的藝德與藝術,尊重他們的人格嗎?沒有國劇的生活……多么索然無味啊!京劇有什么錯?當演員有什么罪?
他堅信自己的選擇是忠貞的,他為決然投身藝術的勇氣自豪,為親身揭露世間“上流”社會的虛偽與矛盾心理而鼓舞。他要離開“正路”,投身國劇。
此后,他一方面悄悄地為離開作著種種準備,一方面用盡一切辦法讓媽媽和姐姐堅強起來,讓她們接受自己即將遠去的現(xiàn)實……
趙榮琛跟隨劇院來到了濟南,開始了職業(yè)京劇演員的生涯。入行后,趙榮琛初學小生,但很快就轉(zhuǎn)行專攻青衣了。由于文化基礎好,領悟能力強,趙榮琛學戲的進程比一般學生快得多。對一時難以理解的,他還能迅速記錄下簡譜,容留課后再反復琢磨。孫怡云等幾位老師都愛惜這個又勤奮又聰明的學生,傾囊而授。在校期間,趙榮琛最私淑的是跟從關麗卿老師學習《六月雪》、《文姬歸漢》等程派代表戲。
1937年,日本發(fā)動全面侵華戰(zhàn)爭后,趙榮琛隨山東省立劇院輾轉(zhuǎn)到達了陪都重慶。為了能演出有思想性、能振奮民族精神的好戲,而不是單純?yōu)橹\生而賺錢,趙榮琛挑門另立了“大風劇社”。這個社名,源自于漢高祖劉邦的《大風歌》:“大風起兮云飛揚,威加海內(nèi)兮歸故鄉(xiāng),安得猛士兮守四方!”這充分表明了他一心為國的壯志情懷。
隨著藝能與見識的增進,趙榮琛對程派藝術更加心儀。他更加用心地通過看劇本來揣摩程派代表作中的唱腔、身段——要是程先生登臺,他會怎樣唱呢?我這樣唱,能盡顯程派的韻味嗎——無緣親聆程硯秋先生的提點,趙榮琛總覺得自己沒有做到恰到好處。
在重慶公演程派名劇《青霜劍》時,趙榮琛下定決心,決不糟蹋程派藝術,于是開始通宵達旦地鉆研。那時,他的二姐趙曉農(nóng)心疼弟弟,特意趕到重慶來照顧他。
每到清晨,二姐進他房間照看,只見他舉手投足,仍然沉迷劇中。二姐提醒他吃早點,他聽不見。昨晚收拾干凈的煙碟里又已是煙蒂堆滿。如果再要高聲叫他,他倒是能從劇情中被喚醒,可他會立即拉住姐姐,讓她坐下,迫切地把剛剛琢磨出來的身段表演給姐姐看,讓她品評有沒有程先生所演的味道。繼而又請來剛睡醒的琴師,共同切磋唱詞與旋律,一個小節(jié)、一個唱段地處理,務必精益求精……
《青霜劍》終于上演了。趙榮琛演唱得真是行如流水,韻味綿長;水袖舞動得真是恍若浮云,美不勝收。他把一位堅守氣節(jié)、有勇有謀、寧死不屈的烈女形象,栩栩如生地展現(xiàn)在廣大觀眾的面前了。戲散了,觀眾久久不愿離去,長時間地叫好,他再三地謝幕……
《青霜劍》之后,趙榮琛又揣摩著演出了幾出程派劇目,獲得“重慶程硯秋”的美譽。這倒使他親聆大師教誨的愿望更加急切了。自己真的演出了程派的韻味嗎?程先生見了,能認可嗎?身處敵營的程硯秋先生,您現(xiàn)在可好嗎?
北平被日軍占領后,程硯秋先生把個人的生死置之度外。程先生寧肯在北平郊區(qū)青龍橋擔大糞、扛鋤頭、種土地,也絕不給日本人、漢奸低頭唱一出戲。日偽漢奸迫于程先生的威望,雖然不敢直接加害,但對他恨之入骨,時時監(jiān)控,讓他從北平脫身不得。
怎樣才能見到程先生呢?1941年,平易近人、廣結(jié)戲緣的趙榮琛接到了一封叫許伯明的觀眾來信。信中提到,他是看了趙榮琛三年演出的老觀眾,也提到自己與程老板是忘年深交的老友。看到這封信,趙榮琛如獲至寶,欣喜若狂。通過許先生的搭橋推薦,趙榮琛終于拜在了程先生門下。從此,素未謀面的師生二人就以通信的方式教與學,時間長達5年。在這期間,趙榮琛技藝大增。
1945年抗戰(zhàn)終于勝利了。趙榮琛得知程硯秋先生赴滬公演,立即把一手操辦起來的劇社轉(zhuǎn)讓他人,欣然拋棄掉了在重慶的地位和豐厚的收入,只身一人,千里迢迢飛赴上海,與日夜仰慕思念的恩師見了面。1946年,趙榮琛按梨園的規(guī)矩,補行了正式的拜師典禮。從此后,隨侍恩師,朝夕求教。
梨園界里,為追名逐利而發(fā)憤刻苦鉆研藝術的人數(shù)不勝數(shù)。但像趙榮琛這樣,脫離家庭,拋棄錦衣玉食,棄學從藝,視聲名利祿如糞土,百折不撓求藝技、不獲真諦不罷休的翩翩佳公子,實在鳳毛麟角,讓人驚奇,令人欽佩。深受感動的程硯秋和梅蘭芳兩位藝術大師,為了提攜趙榮琛,各率自己弟子同臺演出——引起大上海轟動后,再掀高潮——表演整本大戲《龍鳳呈祥》。孫尚香一角,先由趙榮琛,再由梅蘭芳,后由程硯秋相繼扮演,由趙榮琛演的正是以唱工吃重的“洞房”一折。能和大師比肩齊唱,這是兩位大師所能給予的最充分的肯定與最大的嘉許了。上海報界紛紛報道這一盛事,盛贊程派后繼有人。
1947年趙榮琛隨恩師回到北京,用秋聲社的班底,與孫毓昆、貫盛習等搭班,以“大風劇社”的名義在北京開始了演出。
建國初期,他又參加東北戲曲研究實驗京劇團。時值抗美援朝戰(zhàn)爭,趙榮琛和大家趕赴丹東,在敵機轟炸中鎮(zhèn)定自若地進行演出,慰問、激勵即將赴朝的志愿軍將士們。
流派藝術只有繼承了精髓,才能真正傳承下去,并且發(fā)揚光大;如果僅僅繼承了皮毛,那么這一流派不久就會喪失生命力。
50年代中期,趙榮琛的表演已經(jīng)深得程派藝術的精髓。他的演唱以腔傳情,以字達意,字正腔圓、聲情俱佳;做派(體態(tài)動作表演)大方;表情、動作的設計,都是為刻畫人物的內(nèi)心、豐滿劇情而服務。他擅長表演唱出了程硯秋先生特色的傳統(tǒng)戲,如《賀后罵殿》、《汾河灣》、《玉堂春》等,在嚴謹?shù)囊?guī)矩中表現(xiàn)出程派的藝術特色。趙榮琛也擅長演出純粹的程派戲——程先生自己新編的,或在傳統(tǒng)戲的基礎上進行較大改動的再創(chuàng)作,如《荒山淚》、《青霜劍》、《竇娥冤》、《鎖麟囊》等,他演唱得酷似老師。
趙榮琛在繼承程派的同時,并不墨守成規(guī),而是勇于探索。他自己創(chuàng)作演出的劇目,如《火焰駒》、《苗青娘》、《生死牌》、《皇帝與妓女》、《風雪破窯記》等,既保持了程派藝術的精華,也展示了他自己的藝術才能,塑造了令人耳目一新的藝術形象。
他科學、慎重地發(fā)展了程派的亮嗓唱法。在程先生鼓勵下,趙榮琛根據(jù)自己嗓音天賦條件,在保持程派沉郁凝重根本風格的基礎上,咬字吐音比程先生更寬泛一些——這樣的聲音更貼近普通觀眾的聽覺感受,更清晰、易懂。
在唱腔、唱詞方面,趙榮琛根據(jù)自己對劇情與人物關系的理解,并結(jié)合自己的發(fā)音特點,做了精心的改編。比如,他把《武家坡》王寶釧下場前唱的“急忙奔到那寒窯前”一句,變高腔拖腔為低腔快唱,并配以節(jié)奏鮮明、身段優(yōu)美的舞姿,使唱、做、舞一氣呵成,表現(xiàn)了王寶釧突然遭到陌生男子調(diào)戲,心情緊張、壓抑,舉措失常,從而塑造出一個性情單純可愛的婦女形象,贏得了強烈的劇場效果。又如,《荒山淚》中的張慧珠有這樣一句[二黃散板]唱詞:“哭婆婆哭得我淚珠如線”。趙榮琛覺得,結(jié)合前后劇情來看,人物此時的心情不應僅僅是傷心不止,還因為孤寂無助而備感凄涼。于是,他就在不變四聲的基礎上,經(jīng)過反復推敲,就將“淚珠如線”這四個字改為了“淚干腸斷”——既保住了程先生原先設計的唱腔旋律,又增強了唱詞的深度和人物情感的力度。
趙榮琛對傳統(tǒng)戲中不盡妥當?shù)纳矶伪硌菀策M行了許多獨到的修改,使藝術更臻于整體的完美。比如,王寶釧被薛平貴幾番調(diào)戲后的表情與動作,趙榮琛把它處理得絕無雷同,層次分明。第一次,當薛平貴念到“我若有心還不失落大嫂你的書信喏”,薛用右手拍王左肩——王大吃一驚,忙先用左手推開薛,幾乎同時用右水袖自上而下劃下去;第二次,薛平貴念到“這苦哇,還在后頭呢”,說著用右手拍王右肩——王趕緊右轉(zhuǎn)身,撣出右袖躲開;第三次,薛念“自然的有哦”,借機會要點王的左手心——王急忙用雙手往里一緩,做躲避狀。三番躲避,三個不同的身段,即美又俏,刻畫出“好一個烈女王寶釧,百般調(diào)戲也枉然”的忠貞。又如,在《荒山淚》“搶子”一場時,張慧珠有一組“護子”的身段表演:雙下半袖,左臂出袖轟開,揚右臂繞袖,向右大轉(zhuǎn)身,雙翻袖,向里雙打袖,抱住兒子寶璉,臥坐于地?!皳P右臂繞袖”的動作,在當初程先生演出時并沒有。趙榮琛在一次演出時,為進一步渲染當時的情緒,即興一氣呵成地加進了這幾個動作。趙榮琛在戲后冷靜思考,覺得自己改動得更合理,就將它大膽地固定下來,并堅持表演下去了。
在配樂、舞臺燈光布景效果等方面,趙榮琛也都曾做出過大膽的嘗試。建國之初,在東北地區(qū)匯演中,他獨具匠心地運用西洋管弦樂隊伴奏演出昆曲劇目《斷橋》,并在舞臺美術、表演調(diào)度等方面都做了一些創(chuàng)新。梅蘭芳、周信芳二位大師看了此劇,也贊不絕口,認為京劇的配樂就應該越來越豐富,舞臺美術處理就應該越來越先進。到了1983年,67歲的趙榮琛再一次演出《春閨夢》時,又提出了新的要求:通過壓光、追光、推光等燈光技法,烘托舞臺氣氛,生發(fā)觀眾對時空轉(zhuǎn)換的感覺。
幾十年來無數(shù)的掌聲、彩聲并沒有使趙榮琛醺醺然,而是始終保持著儒雅、風流、率真、謙遜的書生本色。
老演員諸世芬與趙先生舞臺合作多年,回憶說:“在和趙先生合作的日子里真是愉快極了,他常常提出一些一般演員想不到的戲,和你商量怎樣相互配戲,從不擺大演員的架子,更不把他的想法強加于人。而在唱腔方面又極其細致認真,為了一句新腔,他和當時的徐文模、張朔二位琴師,常常爭論得面紅耳赤,甚至達到讓人家和他一起廢寢忘食的地步。在生活中,他又總是笑容可掬,從未與人口角或鬧不愉快?!?/span>
80年代,學者趙榮琛曾應美國10所名牌大學之邀去講學。當時,美方的教授、研究生對趙榮琛的講授欣賞、佩服不已。為了配和在紐約的講學,趙榮琛準備與當?shù)匾粋€票友合作演出《武家坡》。事前,美方劇場負責人提出演出必須售票的要求,同時答應給趙先生一筆數(shù)目可觀的報酬。趙榮琛堅定地表示:“我的演出是以傳播中國京劇藝術為目的,不是來美國為你們、為我自己賺錢的。你們真要賣票,我就不演。”他在美國精湛的演出和講學,產(chǎn)生了轟動效應。英國、法國、意大利等國的戲迷們紛紛趕到美國觀看程派傳人趙先生的表演。對此,備受矚目的趙榮琛謙虛地認為:“自己年紀已大,角色風韻不在。眾星捧月,是中國京劇藝術、程派表演藝術具有的強烈的吸引力造成的!自己在有生之年,更需要加緊體會研究程派藝術。”
演出既然少了,趙榮琛乘便騰出精力研究、整理程派表演藝術的理論,發(fā)表論文8篇、劇評和散文10余篇,完成了一部20萬字的自傳《宦門之后梨園游》。
趙榮琛熱愛程派藝術,不僅自己鉆研終生,而且把培養(yǎng)程派傳人作為中年以后的頭等大事。他牢牢地記著,1958年程硯秋先生去世,1959年周恩來總理對他說:“程派藝術艱深難學,傳人不多,一定要多培養(yǎng)人才,一定把程派藝術傳下去……任重道遠!”
趙榮琛盡心盡力地培育著一批又一批新人。程派后繼者中,他的師妹李世濟、張曼玲等,都受過他指點。自己的徒弟就有二十多人,這既包括大陸、港臺弟子,還有國外弟子。至于再傳弟子,就更多了。
文革結(jié)束以后,趙榮琛已逾花甲之年,不但要講解清楚人物心態(tài)如何刻畫,而且一定要把身段技巧、水袖功夫示范到位。就在趙榮琛一絲不茍、一遍又一遍地做示范的時侯,他總是要強忍著難熬的腰疼(文革時期造反派們毆打造成的)。弟子們邊看趙榮琛做動作,邊惦記著老師的傷,既感動,更心疼。他們說:您說說動作要領就行了;我們已經(jīng)懂了。但趙榮琛固執(zhí)地說:“你們真懂了?你們做做看。程派的身段與其他各派各有千秋。我不反復示范,你們能找到準確的表演感覺嗎?”
趙榮琛帶徒弟決不是唯我獨尊,而是因材施教。徒弟陳琪回憶起趙榮琛,總是清晰地記得老師說的話:“你不要刻意地去模仿我,要按照自己的聲音去唱,聲音靠后一些就可以了。不要一味地去找‘悶音’,一味地追求‘喉音’,演唱時仍然需要有立度和亮度。”
趙榮琛先生作為享譽海內(nèi)外的一代儒伶,晚年精心培養(yǎng)演員,更關心發(fā)展業(yè)余愛好者。在他參與撰寫的《師大附中的國劇社》一文結(jié)尾處,他動情地寫道:“京劇是世界三大劇種之一。是世界各國非常喜歡的一種崇高藝術,不容她枯萎沒落。任何學術的愛好都是自幼培育起來的,幾十年來學校對京劇不重視,以至學生對京劇毫無所知,再過數(shù)十年可憐的京劇就會壽終正寢了,這是不能容忍的。發(fā)揚我國的傳統(tǒng)文化!”
2006年,故友和弟子們?yōu)榫拺掩w榮琛去世十周年,在上海演出全本的《荒山淚》。李薔華、張火丁推遲了出國計劃,沈陽的呂東明、天津的張云志、黑龍江的劉秀杰、北京的陳琪、美國的屠月娟、何青意、加拿大的傅虹等等,紛紛從四面八方趕來參加為期3天的紀念演出。整個活動,大家自掏腰包付旅宿費,不要任何演出報酬。
(根據(jù)張憲昌、周萬明、趙榮琛的《師大附中的國劇社》、陳琪的《學者型的藝術家》、《與時俱進的趙榮琛老師》、杜若的《緬懷摯友趙榮琛》、李麟童的《趙榮琛先生在遼寧》、《解放日報?自掏腰包30萬——趙榮琛專場情字當先》、《新民晚報?承繼德藝 薪火長傳——國內(nèi)外“趙氏程派”弟子舉行紀念演出》等文綜合改寫)